日期：2011-9-17

主讲人：毛达

我过去4年在北京师范大学读环境史专业的博士，一直在关注和研究垃圾问题。目前在北京师范大学化学学院做博士后，主要研究二恶英问题。

我上周去了一次日本，参观了一些垃圾治理的地方。过去，我们不可避免的学习日本。但是日本的经验是不可能照搬到我们国家的。我们国家过去几年在思考垃圾问题时，会学习日本或者其他发达国家。但是我们更加应该关注的是，日本或者其他发达国家垃圾处理是如何做到目前的这个状况。我们之前总是在强调别人的情况，而实际上我们对自己国家的垃圾并不是十分了解。而达尔问正是给大家提供了解我们目前的环境问题的平台。

另外一方面，了解过程比了解结果更加重要。因为只有知道别人如何走过的一些历史，肯定知道现在的情况如何得来的。第四个方面，主要是我们在学习日本的经验时，不能以双重标准或者片面看待日本的垃圾处理历史。

我这次去日本之前，心里带着两个问题：一是日本人如何看待垃圾焚烧；二是日本是怎么搞垃圾分类的。

我的题目是“日本垃圾面面观”，但是我要讲两面，一是垃圾焚烧，二是垃圾分类。

从这张日本垃圾处理的图来看，2000年日本垃圾的产生量是最大的。日本从2000年后开始，垃圾量在减少。近八成的垃圾是采用焚烧的方式处理。垃圾回收量并没有增加。日本人认为减少的原因是经济衰退。

日本从上到下，都在提倡3R原则。Reduce，发生抑制，Reuse，重新使用，Recycle,回收。这三个环节是有顺序的。首先是减少使用。较少生产和消费环节产生不必要的垃圾。目前日本在提倡2R原则，即他们指前两者。他们不太提倡第三个方面，因为日本回收后的再利用也会消耗很多能源，另外一方面他们回收的资源转移到其他国家处理，可能会产生污染。

日本为什么垃圾焚烧如此盛行后，还要提倡3R。他们认为目前垃圾焚烧已经很成熟了，但是目前的垃圾焚烧技术耗能高，投资多。像名古屋，目前连填埋焚烧产生的炉渣都没有地方了。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减少垃圾焚烧依赖呢？从产品生命周期来看，垃圾产生量越大，焚烧的量越大，焚烧只会助长人们的消费，从而产生更多的垃圾。而这样的一个过程，即使垃圾焚烧产生的碳排放和气候变化影响不是很大，但是前端产生和消费量的增加会增加碳排放。另外一方面，焚烧有悖于氮元素和其他元素的循环，并不是生物循环的正常顺序。

我也参观了名古屋南阳垃圾焚烧厂。这是市政府投资和运营的垃圾焚烧厂。1997年开始运营，目前是名古屋最老的垃圾焚烧厂。这个垃圾焚烧厂有1500吨的垃圾焚烧量，有3台500吨的垃圾焚烧炉。目前只有一台垃圾焚烧炉运行。有时焚烧量还不到500吨。由于垃圾焚烧厂是公营的，虽然我们当时只有4个人去参观，他们的工程师还是照样讲解。他们的垃圾是混合焚烧，有很多的塑料、餐盒等。飞灰经过水泥固化后，和底渣一起填埋。增加焚烧量是减少碳排放？还是减少焚烧量减少碳排放？日本垃圾焚烧发电是不作为再生能源的。那么从名古屋的行动是通过减少垃圾焚烧减少碳排放。这个垃圾焚烧厂产生的炉渣填埋到一个山坳里。目前已经填埋84%。他们讲如果做垃圾分类减量的话，这个垃圾焚烧填埋场还可以用很多年。但是如果不减量的话，这个填埋场就会很快被填满。

2005年后，我们国家将垃圾焚烧发电作为再生能源的。那么我们国家将来垃圾焚烧发电厂如果没有足够的垃圾来焚烧的话，垃圾焚烧厂为了生存将面临烧什么物质的问题。日本立法里，生物质能只限于原子动植物的燃料。RPS制度下，生物质能源只限于源自动植物的燃料，绝不包括源自化石能源的材料。但实际中，混合垃圾被接受为生物质。在FIT制度下，能够获得固定上网电价的能源类别还在讨论当中，但关于垃圾焚烧是否能按RPS那样视作生物质能源，获得优惠电价争议很大。

谈到这，还没有谈二恶英的问题。日本之前的垃圾焚烧也产生过二恶英事件。日本从几十年前就有“垃圾律师”，他们都是公益律师。一直在免费代理垃圾焚烧产生的案件。日本在上个世纪70年代就发生过，垃圾焚烧厂周边公众告垃圾焚烧厂的诉讼案。

那么是不是现代化的垃圾焚烧炉就不会发生环境健康影响呢？今年5月东京一个垃圾气化炉的监测结果表明，这个垃圾焚烧厂的二恶英严重超标。所以这个垃圾焚烧厂面临关闭。

日本如何实践3R，主要是采取食物垃圾非焚烧化。名古屋的熊本清扫社是一个堆肥厂。他们主要收集公共部门的餐厨垃圾来堆肥的。

名古屋市熊本清扫社（食品垃圾堆肥厂）

基本数据：

• 建厂时间：2007年（2005年开始谈判）

• 投资：20亿日元

• 处理能力：200吨每日

• 目前处理量：90吨每日

• 收费20日元每公斤（南阳焚烧厂25日元每公斤）

• 产品90%出口中国

• 售价：330日元/20公斤

• 技术：温室好氧发酵（最普通的技术）

为什么这个堆肥厂能够生存下来呢？因为日本有立法，公共部门产生的餐厨垃圾必须自己付费处理。他们如果将这部分垃圾送到焚烧厂每公斤就花费25日元，堆肥厂每公斤20日元。所以这些公共部门还是将餐厨垃圾送到堆肥厂处理。

我们总是说日本的垃圾分类做的非常好，种类非常多。实际上，日本一些大城市的垃圾分类做的并不好。那么日本分30多种的垃圾分类神话是怎么产生的呢？我在参加NGO联盟会议时，正好碰到一位介绍30多种垃圾分类的经验。起初的原因是德岛县上盛町，在上个世纪80年代一开始采用填埋的方式。后来发现填埋会产生污染，所以就想选择小型焚烧炉来焚烧处理。但是2000年时，日本开始立法关停小型焚烧炉。所以那时为了选择垃圾的合理处理方式，他们选择了垃圾分类。他们分30类，也是根据后面可以处理的可回收物来分类。他们目前每人产生的需要末端处理的垃圾只有不到100克。

上图是名古屋市第四次一般废弃物处理基本计划。计划时间是2008年到2020年。他们会随时制定这样的规划。这正是我们要学习的，为垃圾的处理做一个长远的目标。这里面有多层的内容，有理念，即3R，通过分类减少垃圾的产生；有路线图，即各个阶段实施的方式和目标；有愿景，即将来的目标。非常宏伟。但是他们还是非常谨慎的制定这些目标，因为这个条例的制定参与面很广，需要有可执行的标准；内容制定的非常详细。有参与，全民参与条例的制定。整个条例中，对于回收的方案是放在前面的，而且篇幅较大。

我想未来如果我们要借鉴一些什么的话，那就是这个垃圾管理如何走向综合利用的过程很重要。我回国前和一位搞技术的专家聊了聊。他认为目前日本垃圾气化的技术非常成熟了，可以出口到中国。但是我的回答是，中国目前面临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来管理垃圾的问题。是选择建设大量垃圾焚烧炉，但是实施垃圾分类垃圾减量后，垃圾焚烧设施不运行；还是现在就选择垃圾分类，实现垃圾减量。很显然，我们是不能走前者这条路的。

问：我们国家垃圾焚烧采用BOT的方式有什么样的弊端？

答：毛达：日本的垃圾焚烧是公益项目，由政府做投资和运行。BOT是英文build, operate and transfer的缩写。目前中国的垃圾焚烧一般是采取政府和企业共同投资，然后由企业来运营。中国垃圾焚烧的这种投资和运营模式，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暗箱操作。包括监管问题。

问：垃圾焚烧与可再生能源在我看来有点无法理解？因为从环境思想来讲，只要有人类存在，就会产生垃圾。但是将人类产生的各种复杂的垃圾作为可再生能源是无法接受的。

答：日本认为垃圾焚烧就是处理废弃物的一种方式，并没有将其作为主要的能源产生方式。